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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通人的童年陰影──為什麼我們總是對痛苦特別深刻?(Podcast頻道十集小紀念)

今天是持續更新的第10篇,對我來說是一個小小的里程碑。在經營文章的同時,我也同時產出自己的Podcast,這是一個有趣的過程。今天我想說多一些我自己的故事,還有之所以開始做 Podcast 的原因與心路歷程。

未來5年後或10年後,我們會是什麼樣子

我是一個普通女子。但之所以說自己普通,並不是因為自己真的覺得自己豪無特色,只是我並沒有如連戲劇裡的女主角遭遇淒慘又離奇的人生。以及我和所有人一樣,都有自己的煩惱,並且對於未來並沒有一個太明確的畫面,想想看, 五年後或是十年後,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呢?雖然我寫下了自己的理想值,並且以我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努力,仍然覺得抽象。

我記得高中時和一個隔壁班的大正妹同學聊天(是那種看一眼就會覺得她是人生勝利組那種),她似乎很清楚自己要什麼:「我五年後至少要有月新五萬的工作,並且擔任一家公司的主管職務」,這段話對當時的我來說是非常震撼的,因為我是一個不會想太遠的人,大學都還不知道在哪裡?要去哪間?讀什麼科系?怎麼會去想五年之後的事?

man in black long sleeve shirt and black pants walking on white concrete pathway
Photo by Abderrahmane Meftah

我最多就只是想,要是給我五年或十年的時間,我應該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吧?到時我應該會有一個代表作(管它那是什麼)、得一個什麼很厲害的獎,是個社會上的風雲人物,走在路上就會有人認出來──但這種事並未發生。我並沒有成為什麼風雲人物,倒是發生很多其實我並沒預想到的事,其中也包含了休

二度休學,對人生非常迷惘


對大部分的人而言,大學是一個很基礎的門檻,我曾經有段時間非常介意,認為這是自己的缺陷。

大學的日子也是我離家獨自生活的開始,本以為人生從此快活,但並非如此。在高中以前我大部分時間是滿乖的小孩(但還是被打過很多次,這個故事我等一下會說),貌似是壓抑太久了,我就像一個被壓抑太久的彈簧,一下次彈開,這個後座力之大讓我沒辦法約束自己,不上課只上班,忙著交男友和打GAME,又吸煙又酗酒,接著為了不被退學只好休學,然後過了一年復學,但是過沒多久又休學了(again!)。

天知道我在幹麻。

又或許,那個很乖的我只是個假象吧,老娘其實想放縱很久了。

關於休學的故事,我通常會準備兩個版本。

一個是「據實以告版」基本就是上面說的那回事,另一個就是「社會人士版」,如果是短暫交集或是還沒深交,我會給一個美化的版本,大致上就是為了夢想休學,我想從事攝影行業,但這個工作並不需要學歷,乾脆就不要浪費時間,先從學徒開始──這個版本也算是事實,不過省略中間很多過程就是了──這個是我其中一個小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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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hoto by Kristina Flour

你是用童年治癒一生,還是用一生治癒童年?

另外還有一個秘密──

在上一篇文章說過,我的原生家庭很傳統,爸媽都是努力生活的人,但是並不擅長情緒的表達,更別說同理小孩的心了。我現在已經不會再說「因為我家以前……所以我現在……」之類的話,因為我知道父母是如何用盡心力的把四個小孩帶大。沒錯,四個小孩。雖然年代不同,但即使要我去想像我把一個小孩帶大,我就覺得十分吃不消了,何況是四個?再者我真的有失去自由的勇氣嗎?我會不會再創造另一個不快樂的小孩?我的收入夠嗎?

所以現在的答案是no,先不要,即使我還算喜歡小孩,也能接受借精還是買精生子(我是說真的,算是《也許你該找人聊聊》這本書給的啟發)。

即使我的父母不完美,很多人的父母都不完美。至少我能確定,我的父母盡力以他們知道最好的方式在照顧我們。

關於我的童年陰影,故事是這樣的。

國小時大概是做了什麼蠢事,場景是在家中的一處廁所,我正在罰跪,我不曉得我說錯了什麼,我媽突然伸出手掐住我的脖子,狠狠的撞到牆上,我的世界開始旋轉,幾乎要吸上不氣,感受到死亡接近。我媽崩潰的大叫:「為什麼生妳出來!要是沒有你就好了!」

a woman sits on the end of a dock during daytime staring across a lake
Photo by Paola Chaaya

比起身體上的痛苦,這句話才是最傷人的,因為即使我之後繼續正常的生活,這一段畫面會時不時突然重播,像潛浮在暗影中的怪物,將內心吞噬,沉沒在黑暗裡。這樣子的狀態持續了超過十年之久,

「我不被需要, 沒人愛我,我註定要孤獨。」的心中潛台詞一直佔據在我心中,反之我一直尋找被愛的可能,所以感情狀態十分混亂,但就算有人陪伴,我仍舊覺得自己十分孤單、不被理理。或許這就是一種「病急亂投醫」,錯誤的方式、錯誤的方向,情況沒更好反而更糟了。

直到後來我才覺醒這樣對我一點幫助都沒有,因為我並沒珍視自己,所以也難以得到重視。然而唯有好好對待自己,認識自己的價值,才能得到更好的對待。近十年的離家生活時光,慢慢的沉澱,不斷的藉由閱讀對話,我才真正意識並內化這個理所當然的答案。

解鈴需要繫鈴人,沒有對話,事情就不會結束

這期間還有一個故事,有關於我開始和這個童年事件的和解。

長大後的我有一次回台北,那時我和我媽睡一起,她說起這件事,她非常訝異:「我不知道耶!完全沒有印象。」其實這和我想像的一樣,所以我才一直沒提。但她接著說:「如果真的有發生這件事,我和妳道歉。」我沉默一陣,然後點點頭:「恩,我知道了,謝謝妳和我道歉。」

這件事暫時劃上休止符,但我內心並未真正接受自己,影像仍然在重播,我也不禁想問自己……本人都道歉了,我到底還想怎樣呢?

後來我無意間看到《薩提爾的對話練習》作者李崇建老師的講座,我很喜歡這本書的「冰山」概念,人的行為只是冰山一角,在這冰山的水面有著更深層的需求(情緒、感受、感受的感受、觀點、期待、自我──加上表面行為共七個層級)。這個講座現場是開放給學校老師,民眾可在線上自由參與。 有趣的是,崇建老師不只是指導老師們怎麼看到小孩子的冰山,他同時也帶領老師看見自己的冰山。每一個上台解析案例的老師都動容落淚,螢幕前的我也是。原來大部分的人,都沒自己想像中的了解自己。

如果不是親自參與,很難體會那種感覺,「被cue上台的人都被講師搞到哭了」聽起來有點像某種邪教或是心靈成長課程,好吧,也許某部分的邏輯還真的是一樣的……但他不只是去洞悉你的內心,同時也會教你如何做到「真正運用好奇與同理」的對話。

因為時光無法重來,所以我把他教的方式,用在我重建的回憶裡。

woman in brown sweater covering her face with her hand
Photo by Dev Asangbam

在同一個場景,也就是那間廁所,現場除了我媽,小時候的我,還多了一個人──已長大成人的我。正當我媽暴怒,準備伸出手掐住我的脖子的瞬間,成人版的我馬上抓住了她的手,我的手是有力的,能讓她停止一切的動作。

我說:「媽,我知道我一定做錯了什麼,對不起。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很生氣,也知道你工作和生活的壓力很大,但妳必須停止你現在的行為,要是你做了這件事,我會恨你超過十年的時間。如果你是愛我的,就不要這麼做,因為你會遭受到我的誤解,你會讓我誤會你是不愛我的。

我媽先是不再動作,於是成人版的我放開了她的手,她無力的攤坐在地,接著像孩子般的大哭起來,本來的憤怒變成了悲傷,因為得到同理使得她的情緒也得到轉化,她了解她的行為終究會反彈回去,把自己的壓力發洩在小孩身上是不對的,但我現在能理解她的痛苦與悲傷,她始終努力在家庭與工作(當時她在我爸的公司工作)付出,卻總被視作理所當然。在那個時刻,我能看見我媽的內在小孩,我能理解她的情緒與背後的原因──我終於能放下這個回憶片段,不再蠶食我的心靈,我回想完也開始大哭,心情卻是感到解放。

講童年創傷,我有時會說到我媽這個故事,但其實最常打我的我爸,只要他懶得再反駁我,就會搬出他的「一家之主」論──「不然妳現在是住誰家?不爽就搬出去啊!不然妳去誰家那裡住啊!不要住這裡啊!」或是不認同我的興趣與大學「那個唱歌吼,沒那麼容易啦,妳不會變成歌手啦。」(嗚嗚,我又沒說我想變蔡依林,那只是興趣ok?)「朝陽科大喔,我聽到的是說不怎麼樣啦……」

yawning lion on green grass during daytime
Photo by Joshua Hoehne

他是一個自尊心極高的人,從他那邊很難得到肯定,很早就理解了這件事。我得說如果他發飆打人也鐵定有原因,並不是無來由的生氣,但我還是對他突如其來的巴掌感到印象深刻。

我一直用距離維持著關係,幾乎只有年節回家一趟。我二姊有次和我去吃早午餐,她說她主動用訊息和爸溝通關於她的童年陰影,她以前過的十分挫折,與人交往時常感到不自在,也想很久要不要說這些深藏在心裡的話,但她還是決定說出口,希望爸能理解她的感受。

她給我看她打的很長的訊息,我爸也回了一些,具體我忘了,但他最後說:「真的很對不起啦……我希望你們都過得開心。」

那時還在早午餐店等餐,我看到這裡,突然間鼻酸眼眶一濕,淚水忍不住滴落,因為畢竟還是在公眾場合,我趕緊擦乾眼淚,帶著溼潤的眼角笑著對我姊說:「我是在哭屁啦……但也許,這也是我一直想聽到的話吧。」

心結解了之後,我逐漸能回想起那些很美好的家人的時刻。

其實,小時候爸媽幾乎每個禮拜都帶我們出去玩,我爸會在我拿著相機對著我的時候做一些很逗趣的動作。

我們常去烏來待很久,牽著手走在對小孩子來說有點深的水路。

man, woman and child holding hands on seashore
Photo by Natalya Zaritskaya

在我國中想去電腦補習班學Photoshop時,學費大概四~六萬,櫃台叫我打電話問我媽,我心想這麼貴不答應那也沒辦法,然而我媽只說「我就讓你去,可是你要好好學,知道嗎?」就讓我報名了。

我爸的廚藝超好,他會準備色彩豐富的沙拉當早餐(可惜小孩時期不愛吃不買單),會自己做饅頭麵包等等,而且都很好吃。但我覺得最經典的還是每次過年的桶仔雞,在老家的龍眼樹旁烘烤,自己用石頭圍成一圈升火,一開箱香氣四溢,撕下一支雞腿沾著滴落的雞油再加一點胡椒鹽,燙著嘴邊呼氣邊直呼過癮。(寫到這我都餓了)

以前就像困在悲劇的死胡同內,久久不能自己,忘記自己其實被很多愛包圍,只是瞎了眼看不見,又或許我心裡深處在抗拒著,只要我接受這些快樂的事,就能把爸媽種種的負面行為變得正當,我太想證明「你們做錯了!不應該這樣!」,想得不夠深不夠廣的結果,只聚焦在行動本身的表象,就是被自己困住。

這也同時說明,創傷的影響遠遠比快樂還多,這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再次被傷害。於是傷痛總像被刻在石子上刻骨銘心;快樂像被寫在沙子上一吹即散。所以我們對快樂的需求,遠比痛苦多很多,

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」,對我來說不過是人們習慣聚焦於痛苦產生的感想。

喔,對了,我也要說說關於我的Podcast。

我很少對人提起這件事,就算到現在已經第十集了,我本身其實不太有自信、也不太喜歡自己的聲音、不太會講話……算是為了一個突破而開啟自己的頻道,不過大部分的Podcast內容比較像文章的副屬品,就是在文章寫完之後再跟著文章唸一遍,這是目前產出速度最快的方式,但也比較沒辦法練習表達,於是便開始少量的會先用漫談的方式+大量剪輯,之後再重新寫成文章。

black and gray microphone on black stand
Photo by Matthias Wagner

雖然我本身是動態影像從業人員,不過也因為是自己的職業,就能夠非常理解它的複雜之處,企劃/場景/燈光/剪輯/演出者表現,每一項都是一個大學問,會佔用非常多時間,也沒辦法像叫賣哥一樣,不用太複雜的技術「只要人一出場就能Hold住全場」……也許未來有機會,但目前暫不考慮。

今天的文章比較長,能看到現在的各位,真的非常感謝。

今年我的小目標是年底前文章與Podcast各累積到40集,雖然不算是太遠大的目標(想想日更,那個太可怕了),我把它當成一個對自己的承諾,無論如何一定要達成。無論這40集之後我經營如何,我想我一定能找到一個更熟練的寫作技巧、更好的表達方式。

發表的內容大多是以「希望能幫助到五年前的我」為出發,我知道我不完美,也知道自己的創作並不成熟,一定有很多要改進的地方,但仍舊希望自己能幫助一些人(哪怕只有一個),解決一些難題或是產生新的想法,這樣我就很開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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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小姐的陋室
「斯是陋室」取自陋室銘。喜歡分享生活,追求心靈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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